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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hursday 21 September 2017

哈佛大學校長二零一七年學位頒授典禮中論「大學內的言論自由」

哈佛大學校長二零一七年學位頒授典禮中
論「大學內的言論自由」

二零一七年五月革五日

各位午安。
今天我在這個學位頒授儀式中的講話,官方名稱是「向舊生報告」。2008年我作第一次報告的時候,我是大家與羅琳 J.K. Rowling 之間唯一的障礙物。當時,眼下全是穿上「鄧布利多Dumbledores」服裝,熱切渴望著的兒童,他們急不及待地在半空揮動著「魁地奇Quidditch」掃帚。今天,你們等待著馬克‧祖克伯Mark Zuckerberg。他擁有另一種改變了世界的魔法。雖然他好像不會感染大家戴上魔法師的帽子,但在場的聽眾中,不乏披上化裝服的人。而且,我們現在正派發雨衣。

今天是喜樂和慶祝的日子,是喜劇收場又是新的開始。是親朋共聚,充滿成就和希望的日子。今天亦是我們作為一所大學,履行最重要的周年儀式的日子。我們再次肯定那些激勵我們的目標,和那些指導啟發我們的價值。今天我想向大家講論最重要的價值,而且是近期備受爭議的價值中的一個。它激發辯論、異議、對峙,甚至在大學校園和全國各地引起暴力,備受各界關注和批評。

我當然在講論「大學校園中的言論自由」問題。言論自由的意義和限制,是我國法制中,憲法第一修正案和它的應用中,根深蒂固的問題。我不是憲法專家,甚至不是一個律師。我無意在這篇簡短的演辭中,探討繁複的法律教條。很明顯,我更不能在這篇短講中,觸及前人對這個問題所發表過的見解的一小部份。反而,我會以過往十年擔任校長之職的身份,提出以下三個問題:

  1. 為甚麼言論自由對大學和在大學內是如此重要?
  2. 為甚麼言論自由今天備受特別的挑戰?
  3. 我們如何更好地從防禦性地保障言論自由─我們必須捍衛它─進展到主動地、肯定地使它實現,並營造一個孕育它,使它發揚光大的環境?
首先,為甚麼言論自由對大學和在大學內是如此重要?
這是我在去年開學禮,歡迎大一的新同學時,向他們提出的問題。我說,多世紀以來,大學是發現、搜集、研究、辯論、擴大和改變知識的地方,並透過理性的爭論和交流,使知識向前邁進。我們孜孜不倦地追求真理,而且不會自滿地相信我們已經毫無錯謬地獲得了真理。真理是靈感也是願望。我們假設還有更多事物,有待發現和認識。所以我們開放自己,接受挑戰和改變。我們必須隨時準備犯錯,所以作為大學一員,要求我們有勇氣和謙遜。大學必須包容能改變思想的辯論,並要求支持這些新思想的理由和證據,達到一定的標準。

滅聲或者脫離事實和證據躲在象牙塔內,阻礙了我們接觸新的和更好的思想,並且抑制了我們經過深思熟慮審視然後拒絕壞思維的能力。最少打從伽利略起,壓制貎似異端的思想,使社會和國家,看不見進步所依賴的增益知識和理解。最近在哈佛,可以看到我們如何對保守聲音的吸引力置諸不理,結果,出其不意地被去年的大選結果突襲,讓我們目瞪口呆了。我們必須努力,確保大學不會與包圍它的社會所關心的議題脫節。

大學必須持守一個委身的信念,就是「真理不是宣報得來,而是建立出來的。」真理的基礎是透過合理的爭辯和評估,有時甚至是難堪的挑戰,纔能獲得的。大學宣稱自己是事實的來源和合法的驗証者,這取決於我們是否願意主動地,有力地捍衛這些事實。我們必須緊記,約束某些言論會開啟一個危險的先例,因為最後被禁的言論,可能是我們自己的言論!如果有些言詞被認為等同暴力,應被滅聲或檢控,請問誰有權決定是哪些言詞?很久以前,代理首席大法官奧利弗‧溫德爾‧福爾摩斯曾說過:「表達的自由所保護的,不祗是同意我們者的思想自由,也是保護我們所討厭者的思想自由。我們需要聽取那些令人憎惡的思想。」這樣,我們的社會就能全面地裝備好自己,去反對和擊敗它們。

多年來,大學如何實行言論自由的原則,惹來非議,而且我們不是永遠是對的。遠在1939年,一個學生組織邀請美國共產黨的黨魁到校演講,引來了抗議。校董委員會最後取消了該邀請。一年後,聘請羅素擔任威廉詹姆斯講師一職,又把校董委員會分化了,結果康納校長打破僵局,羅素來到了哈佛。校園中因邀請講者所引起的衝突,屢見不鮮。

最近幾個月,不但在校園,更在廣大的公眾空間所發生的激烈爭論,顯出這是一個特殊的時刻。無疑,這些爭論反映出一個自內戰以來最分化的社會政治環境。在這些躁動的處境中,有關言論自由的辯論提供了一個溫床,讓憤怒和意見分歧,製造了黨派之爭和媒體之間爭相喧擾。不過,這祗是部份的原因。

近年來,大學本身出現了戲劇化的變化,比其他機構更快地,從傳統上單一的族群變成多元化,這亦是今天美國人生活的現況。從前絕大部份的大學生,是社會上層基督教白人男性。今天的哈佛,一半是女性,大部份是小數族裔,宗教多元,百份之六十以上的學生,要倚靠經濟資助纔能上學,百份之十五的學生,是家中第一個讀大學的。我們很多的學生努力掙扎成為這個社群完全的一員,他們初到貴境,尋找他們是哈佛的證據和保証。

這些同學,為我們委身言論自由,付出了不合比例的代價。言論自由包括了忍受對他們的能力,他們的人性,他們的道德,他們留在哈佛的合法性的質疑。我們的價值和教育理論是建基於一個假設,就是我們的成員,願意冒險發言並主動地,在喋喋不休的爭辯中競逐。這要求他們無懼地面對爭論,挑戰甚至出言侮辱。要求他們以無懼的態度面對針對他們身份的挑戰─種族、宗教、性別、族裔、性傾向和國籍等。這可能令他們懷疑當初是否有權來哈佛。展示上述的無懼是困難的。我們不應恥笑,感受到這困難的人是「玻璃心snowflake」!

艱難!是的,但是重要的而且是可達到的。我們相信這個社群的每一個成員,這是可達到的。但言論自由的代價,不應祗由容易成為攻擊目標的他們承擔。我們必須支持及加強我們社群的所有成員的吶喊聲。我們委身全情投入不受約束的辯論,這要求我們培養一份勇氣和謙卑。這份勇氣不單是我們面對挑戰和攻擊時,面不改容;而且在別人遭受不公義對待時,有力量挺身而出,仗義執言! 言論自由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。當它遇到障礙時,我們需要插手保護。言論自由不是當人人掩著耳朵時鬥大聲的自由。倘若希望言論自由得到蓬勃發展,我們必須建構這樣一個環境,那裡人人不但為發言權負責,更為聆聽權及被聆聽權負責;那裡人人有責任保障別人的尊嚴和敬重。一如教育學院院長詹姆士賴恩所說,「言論自由不單要求講者,也要有聆聽者。」在當今人人為言論自由搜索枯腸時,我們應更注意如何建立一個鼓勵發言,並且認真對待發言的環境。

確保言論得到自由不祗是容許發言,而是積極地建構一個讓人人能貢獻並得到發揮的社群,在那裡,大家珍惜,而不是害怕爭辯。
言論自由不是豁免審查,而是有自由能全面參與辯論。它與創造一個能真實辯論的處境有關。
去年,我告訴2020屆同學,說話多,要聆聽更多。不要做舒適的旁觀者,更不要怕犯錯的危險,這纔是最佳的學習和成長方法。讓我們建設一個樂意聆聽的文化,使其他人可以同樣放心大膽地冒險。這是哈佛所追求的理想,一個一起追尋真理的社群。今天比以往,更需如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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